2017 年 6 月 2 日,湯釗猷院士應邀來廣州參加國際癌癥康復論壇。剛下飛機,他就趕到我院,一連看了4例“晚期”癌癥病人,他們原先均失去生存希望,有的全身數十處轉移,現在均已扭轉“危勢”,在康復中……
湯院士很驚奇,也很高興,說:“這說明,踐行‘消滅’與‘改造’ 並舉的中國式治療策略,是可以讓病人的生命延續下來的。”
三年多前,2014年5月12日,早晨剛上班,正想去病房巡視,秘書送來一包郵件。打開一看,是十本《中國式抗癌:孫子兵法的智慧》。裏 面附有一信,是湯釗猷院士寫的,要我將書分送給醫生。湯院士語重心長 地說:“你比我小十多歲,還在臨床一線。希望你實踐‘消滅’與‘改造’ 並舉的腫瘤治療策略,融匯中西,走具有中國特色的癌癥治療之路。”
“中國式抗癌”,新穎的名字,嶄新的概念 !
如果說湯院士主編的三版巨著《現代腫瘤學》,展示了當代腫瘤學領域的最新研究成果,那現在這本《中國式抗癌:孫子兵法的智慧》,以及此前出版的《消滅與改造並舉:院士抗癌新觀點》,則顯示他不僅是一位科學家、醫學實踐家,還是一位哲學家、國學家。湯院士將老子的“創新”、孔子的 “和諧”和孫子的“取勝”,匠心獨具、十分巧妙和睿智地應用於控癌戰, 指導癌癥治療,廣征博引、縱橫捭闔,顯示了他的淵博知識和非凡智慧。
我打開2013年湯院士給我的郵件,他說:“克成教授,自從到你處參觀後,我深感你在腫瘤診治上開辟了一條新路。過去說發展是硬道理, 現在說轉型也是硬道理。實際上,只有不斷變革才有出路,而變革是沒有窮盡的。你在腫瘤臨床開辟了變革的新路,這是最難能可貴的,相信會對 更多癌癥病人帶來好處。”
我追隨湯院士半世紀了。上世紀70年代初,湯釗猷老師來到我當時的工作所在地南通,在中國最早開展普查肝癌,提出“小肝癌”“亞臨床 肝癌”概念。稍後,我去到上海中山醫院,師從湯老師夫人李其松教授, 進修消化病學,同時“旁聽”他的查房、講課。此後,參加編寫他主編的 專著,應邀在他主持的學術會上演講。時光荏苒,歲月如水,人生如歌。 我們結下了心照神交之誼,他和他的夫人成為我最尊敬的老師。
1997 年底,時任衛生部部長的陳敏章教授,一位以胰腺癌研究而聞名的消化病專家,語重心長對我說:“辦一所腫瘤醫院吧。癌癥治療必須有 新的思路、新的技術,要有中國的特色。”他特地關照,“好好研究胰腺 癌的治療”。命途多舛,造化弄人。一年多後,陳部長身故於“癌王”胰腺癌,為我留下永遠的遺憾。多年來,我兢兢業業,雖然勤勉鉆研,一絲不茍,但少得要領,心中無綱,陳敏章老部長的遺願成為我解不開的心結。 中國有句熟話,叫“綱舉目張”,湯釗猷院士“中國式抗癌”就是癌癥治療的“目”和“張”。遞薪傳火,春風化雨。我似乎一下子明白:醫生行醫, 到底追求什麽?癌癥治療到底達到什麽目的?
時光剛進入2006年,我就經歷了一次生死歷煉。因為肝癌我接受了 肝葉切除。經過短暫的憂慮以後,我感到患癌也許對我是一件好事,因為 讓我明白了,作為一個病人,最需要得到的是快樂;作為一個醫生,最重要的是讓病人活下來,活得有質量,活得足夠長!而為了達到這一明白, 我自己必須活下來,而且活得足夠長!
我在自己身上,踐行“中國式抗癌”。自己的生死體驗,讓我明白了“與癌共存”的真諦。非常感恩,2016 年,我國醫學界獲得國家科技最高獎的著名腫瘤專家吳孟超、王振義院士,以及湯釗猷院士三位“大家”,分別 為我編著的《與癌共存》一書作序——
吳孟超院士說:“醫學研究對象是人的生命。在長期理論探索和臨床檢驗中形成的醫學體系,具有極強實踐性。”他引用希波克拉底名言,“對於一個醫生來說,了解一個患者,比了解一個患者患什麽病重要。”
王振義院士說:“從某種角度來看,我們無法完全擺脫癌癥。”“像人類這樣的生命體,在很多情況下,都是‘與癌共存’。”“基於上述認識, 也許我們要對現在的癌癥治療重新思考。”
湯釗猷院士說:“癌癥是機體長期內外失衡引起的內亂,是以局部細胞遺傳特性改變為主要特征的全身性慢性疾病。”他指出,處理這種內亂, “我與徐克成教授的觀點不謀而合”。
“大家”的話演化為我的一種追求。踐行“中國式抗癌”,就是一種心靈的追求,就是走上“變革的新路”。這是學習、吸收、研究、轉化, 秉持新理念、新策略、新技術的過程,正如美國前總統尼克松說的,我們 不漠視過去,不毀棄過去,不向過去倒退,而是奮發向前,積極向上,決 心為未來開辟新的前景。
多年來,我和我的同事,或電信聯系,或登門拜訪,行國內,去國外, 走城市,往山村,遍訪了上千例癌癥患者,既訪問治療情況,又了解生活 方式、家庭環境、遺傳背景,就是為了知道他們是怎樣活下來的?我很欣慰, 許多本來無生存希望的癌癥病人,確確實實活下來了;我很感恩,這些病人的生存經歷,增強了我踐行“中國式抗癌”的信心。
後來,湯釗猷院士將“抗癌”改為“控癌”,一字之差,體現了癌癥治療策略更為“精準”:“抗”,更多意味著“消滅”,而“控”,包含著“消滅”和“改造”。
使命所然,工作之余,我將“控癌”中自己的以及同事的一些成績、缺點、 失誤、經驗和教訓,寫成隨記、故事、感想,湯院士又對多數文章做了評述, 從而匯集成即將出版的這本書。雖然編寫人是我,但書的思想和靈魂來自湯院士。
出版本書的勇氣實際上也來自湯院士。他說:“挑戰和爭議不是壞事。千裏之行始於足下。”他建議早點把這些實踐整理成書問世,不無憂慮地說: “(這些)實踐很珍貴,早些整理成書問世。可惜現在有相仿認知的人太 少太少了。”
本書中許多文章曾在馬來西亞《光明日報》著名的“良醫專欄”發表。 此次匯編成書,已做了較大幅度修改。文章是在不同時間和場合寫的,多是隨興而作,其中難免有不少重復之處。癌癥患者讀本書,不要“依樣畫葫蘆”,生搬硬套,僅作為選擇治療時多一個思路和參考。
為顧及病人隱私,本書中涉及的病人,除得到允許外,基本上沒有用真實姓名,照片上一般不顯示正面形象。有些插圖取自文獻,註明了出處。 有些圖片引自公眾網站。在此向未知名的作者表示感謝。
感謝志同道合的“大家”朋友為本書作序。殷大奎教授既是德高望重的原衛生部老領導,又是卓有成就的醫學專家;談東風教授和呂有勇教授均是著名腫瘤研究專家,他們博學多才、思路睿智,在“控癌”上,我們 可謂心心相印,印印相契;香港鐘子美先生是著名散文詩作家,他邂逅“癌癥”的生死經歷,讓他從“人文醫學”角度,寫了撼動人心的文字,為本書增輝添色。
本書部分圖片由湯釗猷院士提供,一並感謝。
感謝資深媒體人胡菁女士以及我院策劃部同仁的認真審修 ; 感謝羊城晚報出版社的鼓勵和在出版過程中的精心策劃。
發展有中國特色的醫學,是中國崛起所帶來的歷史使命,是我的夢, 也是凝聚了幾代中國人的夙願。作為醫者,負重致遠。希望本書的出版, 能從理念上提出看法,對傳統提出“挑戰”,激發共鳴和討論。正如湯釗猷院士所說:“實現中國式控癌,需要大家加以充實完善,可能需要幾代 人的努力。但只要我們堅持不懈,矢誌不渝,就能為中國抗癌事業做出貢獻。”
即將出版的這本小書,肯定存在不少問題、缺點甚至錯誤,謹望同道、 病友和關心控癌事業的朋友不吝指正。
徐剋成
2017年12月30日